船舶買賣之二手船買賣的基礎流程知識

去年以來，航運市場有明顯復蘇跡象，諸多航運公司已著手增加運力——建造新船或購置二手船。在瞬息萬變的航運市場，與新造船比起來，購買的二手船可以在短時間內被投入運營，且價格又相對較低，所以近期二手船市場的交易十分活躍。但另一方面，新的買方在接船前往往對買入的二手船無法深入了解，僅憑船級社的記錄和短時間的船上檢查并不足以了解船舶的全部狀況，再加上原船東的部分債務（如船舶優先權）并不會因所有權變更而消除，可以說購買二手船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本文以常見的二手船買賣合同為線索，以買方的視角，介紹二手船買賣中涉及到的法律事項，希望能夠用較短的篇幅使讀者對二手船買賣有基礎的認識。

一、買船前的準備工作 
篩選擬購買的標的船舶時，最重要的當然是商業層面的考慮，如船舶用途、預算、市場行情等。在技術層面，買方則根據商業層面的考量因素，通過對船齡、造船廠、主機型號、載重噸、吃水等要求來敲定合適的船舶。但除此之外，在法律層面亦有諸多事項需要提前考慮。

二手船買賣已經是一個非常成熟的行業，不但有專業的二手船買賣經紀人，多個國際航運組織和機構也針對二手船買賣發布了標準的格式合同。但不同的格式合同中對買賣雙方的權利義務的規定還是略有差別的。因此，在確定初步的意向船舶后，同樣應考慮擬采用的格式合同。市場上常見的合同樣本有以下幾種：
NSF1993：Norwegian Sale Form 1993，經典和最常用的版本。由于使用量大，有較多案例對容易發生爭議的事項作出過判決。
SALEFORM2012：BIMCO和挪威船舶經紀人協會在NSF1993的基礎上共同制定，對NSF1993的一些缺陷進行了改良，反映了實務和相關法律的最新變化和發展。
NIPPON93/99：日本船舶交易所制定的版本。日本及東南亞地區一些國家的船東傾向于使用該版本。

此外，還要考慮買入船舶后的船籍問題，并對擬加入的船旗國的國家政策、法律法規等進行調研。另一方面，由于現在船舶的登記所有人普遍是單船公司，也需要對原船舶登記所有人背后的實際控制人進行初步的盡調，防止交船后賣方變成空殼公司，以至于即使賣方違反合同中的保證條款，買方也無法采取進一步的救濟措施。

二、買船合同的簽訂 
一旦確定標的船舶，買賣雙方就可以協商并簽訂買賣合同。直接采取以上所述的格式合同固然在法律上是可行的，但實踐中，雙方還是會根據實際需求，對主要條款進行修訂，并以備忘錄（Memorandum of Agreement, MOA）的形式體現這些修改。通常雙方的焦點集中在以下幾個事項。
1 檢驗
買方最關心的問題往往不是價格，而是所要購買的船舶的質量。但僅憑簡單的船舶概括(ship particular)， 是完全不足以了解船舶的真實狀況的，甚至即使查閱船級社的記錄，也仍無法準確掌握船況。最保險的方法，當然是買方安排經驗豐富的機務人員上船檢查，并隨船一段時間，對船舶運營歷史和潛在問題進行“摸底”。幾種常見的格式合同上，對此也都有約定。但上船檢查時能細致到何種程度，隨船時間能有多久，都是要雙方具體協商的內容。
另外，不論是登輪還是隨船檢驗，仍有一些重要的部位無法查看，例如主機設備的內部情況和船底。因此，買賣雙方可進一步約定船舶進干塢進行檢驗。如果賣方因為船期、費用等方面的考慮無法安排進塢，買方也可安排潛水檢查(diver inspection)代替�？傊�，對買方而言，應在合同中約定盡可能詳盡的檢查來確保自己對標的船舶足夠了解。

2 付款條件
而對賣方而言，最關心的問題恐怕真的就是船價和付款了。所以實際上在買方可以檢驗船舶之前，賣方通常會要求買方先支付一筆保證金，金額由雙方決定，但一般在船價的10%左右，例如SALEFORM2012中，默認是船價的10%。這筆保證金通常也不會直接支付到賣方的賬戶，而是由雙方建立一個共管賬戶（escrow account），或者支付到任意一方的律師的賬戶，日后再根據雙方指示退回給買方或支付給賣方。
理論上剩余船價的支付期限一般是在賣方正式交船時支付。但通常會約定在賣方先發出交船準備就緒通知書（notice of readiness）之后的幾天支付，如SALEFORM2012約定是3個銀行工作日內支付。

3 備件/燃油
一般而言，船上所有的物品，除屬于從第三方租賃的之外，都包含在出售范圍內，甚至包括存放在岸上的，但是屬于標的船舶的備件。而對于船上的燃油，可按照賣方提供的實際購買燃油時的價格進行計算。

4 交船和文件交割
這也是雙方關心的重中之重。在明確約定好交船地點和時間后，剩下的主要是賣方需要小心履行的義務。例如要預報船舶動態，確保船舶到達交船地點且在任何事項上都做好實質性準備后，向買方發送交船準備就緒通知書等。如果船舶無法在約定的銷約期（laycan）前備妥，則買方有權取消交易，SALEFORM2012對此的約定類似與航次租船合同格式合同GENCON94中銷約期的約定。
對于雙方的文件交割，則主要是約定交割地點和所需交割的文件。對此我們在下一小節再做說明。

5 船舶出售前債務負擔
對于全球航行的船舶而言，遇到租約或貨損貨差糾紛，甚至是救助、碰撞事故都是常事。賣方并沒有默示的義務去主動向買方披露這些糾紛，甚至很多時候，賣方本身在船舶被扣押之前，也不知曉這些潛在糾紛或債務的存在。對此，雖然SALEFORM2012第8條已經有針對，即要求賣方保證船舶沒有任何負擔、抵押、船舶優先權或其他債務，否則應向買方賠償，但買方仍應盡可能采取其他手段降低此類風險，例如去經常發生船舶扣押的新加坡、香港等地查詢是否有針對船舶的告票、要求賣方背后的集團出具擔保，甚至要求賣方轉讓其在原保賠協會下的利益等。

6 爭議解決條款
NIPPON93/99約定了在東京仲裁，而NSF93和SALEFORM2012約定的是倫敦仲裁和適用英國法。采用英國法作為適用法律的做法是無需多言的，目前航運市場上，英國法仍是主導地位，且針對諸多二手船買賣中的常見的條款和出現的爭議有過判例，可以說英國法是不二之選。關于仲裁地點，倫敦固然是最傳統的仲裁地，但對于亞洲的當事人而言，香港和新加坡也值得考慮。

三、合同簽訂后的交接準備工作 
1 注冊新的單船公司和準備船旗國登記
買方最初與賣方接觸和簽訂合同時，可能是使用自己公司或集團的抬頭，但是最終往往將船舶注冊到一家單船公司。所以，買方需要事先在選定的船籍國去注冊公司。同時，在合同中的買方一欄，通常約定的是“買方或其指定的人（buyer or its nominee）”。待單船公司注冊成功之后，再將該單船公司指定為正式買方。
如果購入的船舶是計劃懸掛方便旗的，則登記的手續會相對簡單，例如現在多個方便旗國家在新加坡、香港甚至中國國內都設有辦事機構，且對船舶本身和公司資質也沒有過高的要求。如果是其他常見的主權國家，則需要根據該國法律法規的具體要求進行登記，但基本的程序是大同小異的。但需要注意的是，在有些國家進行船舶登記還需要遵守該國的調控政策，例如將外輪進口到國內時，在海關、商務部和交通部均需辦理相關手續并取得相應許可。

2 安排購船資金
如果買方是使用自有資金全款購買，基本不涉及這個問題。但是在當今金融產業如此發達的時代，也不難找到銀行或是其他金融機構，例如融資租賃公司，甚至一些風險投資人愿意進行投資。當然，出于風險控制的考慮，尤其是在經歷了2008年航運危機和大批船東倒閉潮之后，從金融機構獲得的資金占總船價的比例并不會太高。

3 準備交割文件
買方在此階段還應著手準備交割的文件，包括董事會或股東會關于批準購買船舶并指定代理人簽字會議紀要（ minutes of directors' meeting）；授權委托書（ power of attorney）；董事/職員名單證書；信譽良好證書；以及根據其他根據公司章程應進行的程序和出具的文件等。

4 為船舶運營做準備
交船時賣方雇傭的船員通常會全部下船。因此，買方還需要提前派遣包括新船長在內的所有船員，并安排他們在交船前到達交船港。另外，船舶的各方面保險，包括船殼、保賠、油污等在內，都需要提前準備，或與賣方協商好銜接事宜。不論買入后是自己經營、還是長期出租給第三方公司經營，買方在框定大致的交船時間后，也就可以開始著手安排新的租約了。

四、交船和文件交割 
賣方備好船舶后，會遞交交船準備就緒通知。而買方接到通知，則要去安排付款。妥當之后便是交船和文件交割的手續。
交船時，賣方船員應將船上所有重要證書和文件交給買方上船的船員，包括但不限于船舶登記證書、國際噸位證書、國際載重線證書、最低安全配員證書、船長/高級船員和普通船員證書、國際防油污證書、油類登記簿、垃圾記錄簿、船上油污應急計劃、國際防止大氣污染證書、除鼠證、穩性資料、貨物構造安全證書、貨物設備安全證書、貨物無線電安全證書、貨船安全證書、危險貨物清單或積載圖、谷物運輸許可證、油污損害民事責任保險或其他經濟擔保證書、貨物記錄簿、國際散裝運輸危險化學品適裝證書、國際散裝運輸液化氣體適裝證書、客船安全證書、特種業務客船安全證書等。但是對于以往的航海日志，賣方是有權帶走的。交接完畢后，雙方船長簽署交接備忘錄（protocol of delivery and acceptance），即宣告交船完成。
而文件交割方面，買方應從賣方處取得船旗國同意出售證書 （permission to sell）；賣據 （bill of sale）；原船舶登記注銷證書 （deletion certificate一般是交船后才能提供）；船級確認書（ confirmation of class certificate）；船旗國簽發的無登記負擔證書，以及賣方公司就出售船舶出具的股東會/董事會決議和授權委托書等。其中賣據的交接可以視為是船舶的所有權在法律上完成了轉移（僅指在英國法下）。買方接船后，應及時聯系事先安排好的保險人、船級社、船旗國等機構，確保船舶處于可合法運營的狀態。

以上簡單介紹了二手船買賣的大體流程。實際交易中，往往有更加復雜和個性化的安排，則留在個案中“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了。